他停顿了一会儿,突然又开:“犬妖也是,他陪你十年,不作数么?”
话音一落,肃霜好似喝茶呛住了,猛烈咳嗽起来,咳得半晌直不起,半杯茶泼在案上,她立即施术清扫,好容易咳嗽停止,她抬起来,两咳得通红,面上却笑若。
“看看您把我吓的。”她哑着嗓撒,“我知,都是弟心柔脆,不够果断决,师尊不是要在附近建新天?弟重归师门,从此一定潜心修行,七八糟的过往就让它过去吧。”
延维帝君没搭腔,只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。
肃霜咳了几声,明珠耳坠晃着晃着,终于安静去。
该来的还是要来,在风山的这些日,她不是没想过,师尊当年究竟对犬妖的真了解多少?
那时候的自己双目不便,很多东西未曾察觉,直到跌落众生幻海,重温往事,她才惊觉自己错漏了无数微妙细节。
师尊从未当着她的面与犬妖说过话,他的态度看似淡漠无视,其实是闭不谈。
当年的肃霜还会跟师尊唠叨与犬妖相的有趣事,唠叨多了,师尊便语重心地跟她说:“你要以修行为重,何必成天与他扯三扯四。”
肃霜曾以为师尊是觉着她与界小妖来往过密,不大妥当,但其实师尊心里明白犬妖份不一般,在隐晦地提醒她,是这样吗?
“您那时已看他来历不凡,”她低低说,“也是因为我太脆弱,所以不告诉我?”
延维帝君却摇:“为师并未看什么,四投界,哪是如此容易被察觉的?为师只是觉得那犬妖不似寻常妖类,心存疑惑罢了,他不害你,为师便不涉。直到龙渊剑界,为师才醒悟他份特殊,那时已什么都迟了。”
肃霜着额间宝珠封印,像是要把它骨里,脸上又现笑意,甜丝丝地说:“早知如此啊,我天天赖在师尊的天,不去天界当什么侍者,日可比现在顺心。”
那样至少犬妖一直光彩夺目地活在记忆与梦境里,最璀璨的光芒,最温的颜,他可以一直活着,一直好单纯。她确实得到过世间的好,哪怕短暂而虚幻,而不是睁睁看着最宝贵的东西被人弃如敝履。
无论是吉灯还是肃霜,她们都努力为自己拼凑天光,试图在破碎的废墟里建起心安的家园。天上地风雪茫茫,她在雪里独自走了太久,得见火光,欣喜若狂,可那团火是毒火,她中毒太,气若游丝。
“您曾和我说,痴怨从前不少,以后也不少,只要不当一回事,它就不是事。”肃霜闭上,睫微微颤抖,“您说的对,我以前不到,可以后,我一定到。”
延维帝君静静打量她,温言:“不到便不到,又有什么大不了?天上地,似德玄帝那样的,能有几个?他的境界也是顺势而为,着自己铁石心,那叫逆行舟,保不齐要更大的心。”
他起又踱步至窗前,月光已从窗棂移到了地砖上,一地雪白。
“那时龙渊剑突然追杀你与犬妖,为师赶来时,连他尸也未曾见,只知此事蹊跷,他多半是天界神族,为师不知他是界历劫,还是什么别的缘故,这一段经历他未必记得,若为你重燃希望,将来希望破灭,你难免苦楚,为师只盼你心境安宁。”
“你去天界与少司寇有了往来,他不止一次联系过为师,言辞间对你关担忧皆有……少司寇凶名在外,这番行事与他素日作风不符,为师便猜,他或许正是当年的犬妖。”
说到此,延维帝君微微一叹:“为师察觉到,你与他应是缘分未尽,外力预不得,为师特地往云崖川去,寻到德玄帝,向他询问因果,连他也只能等待一个结果……唉,那龙渊的神念如此执着,想必少司寇亦有不为人知的过往……犬妖毕竟待你真意切……”
“真意切。”